2015年3月30日星期一

最後相聚 子孙致悼词 永别了爸爸爷爷

星洲日报2015.03.31

李光耀逝世1923~2015

最后相聚 子孙致悼词 永别了爸爸爷爷

    (新加坡30日讯)在世间的最后时刻,新加坡建国总理李光耀以“爸爸”和“爷爷”的身分,与家人聚在一起。

    在万礼火化场举行的私人葬礼上,李光耀与家人、一生好友、对他尽忠职守的直属工作人员、保护他确保他安好的随扈,及细心照料他的医疗人员等300人同在。

    李光耀的儿女李显龙总理、李玮玲和李显扬,及两名孙儿李鸿毅和李绳武分别致悼词。

    李显龙总理以儿子的身分,分享了父子间的温暖情谊,李显龙的二儿子李鸿毅(28岁)则一度崩溃,由母亲何晶上台递上手帕,轻抚安慰后,再继续完成致辞。

    悼词结束后,李家逐一走向灵柩,由李光耀的妹妹李金满带领,为李光耀献上红玫瑰。接着轮到外戚、孙儿,最后则是李光耀的3名孩子与2名媳妇。

    最后献花的是李显龙,他献花后轻轻拉着妻子何晶,把手搭在她肩上,两人向长眠的李光耀深深鞠躬3次,对至爱的爸爸作出最后的告别。

    李显龙感性分享:“当我们年纪还小时,我们认为父母亲会一直都在。当我们开始长大,看着他们老去,渐渐衰弱时,我们理性上知道,有那么一天,我们需要说再见。但情感上,我们总是很难去想像它的发生。有一天,当父母亲真的离开了,我们剩下的就只有失落感和悲痛。这就是人生会遇到的情况。”

李光耀的儿女和孙子的悼词摘录如下

李显龙:爸爸走完了充实的一生 爱与价值观永存我心

    爸爸是母亲与我们这三个孩子的一家之主。我们出生时,他已经投身政治。我出生那一天,他到竹脚医院告诉妈妈,他将代表邮政与电信职员联合会与政府谈判。那一年,他因为这个邮差罢工事件而声名大噪。自此一直活跃于政坛。所以,妈妈担起了日常持家的责任,抚养我们长大,监督我们的学业。但是,爸爸负责定调,他留意我们的进度,做重要的决定。

    他把我们送进华校,要我们学马来话,也鼓励显扬和我申请武装部队奖学金,为国效劳;他说服玮玲当医生,而不是兽医。他让我们走上一条在世界上有不凡成就的道路,我们非常感激。

    我学骑脚踏车时,他就在身边。一次,我刚掌握两轮脚踏车,他从身后助推我一把。我骑过整片草场,以为他一直扶持着我、推着我。过了几分钟,我才发现他已经放手,我是凭自己骑着车的。他当时好高兴,而我也是。

长长信函分享婚姻之道

    就如所有好父亲一样,爸爸一直都在我们身边,即便我们长大成人后也如此。我和扬(已故李显龙夫人黄名扬)结婚时,他深思熟虑写了长长的信函给我们,分享如何成功维持婚姻的建议。那是他从自己与母亲长久且幸福的婚姻所吸取的宝贵经验。

    名扬病逝后,尤其在我再婚前,他和妈妈都会花时间陪当时还是婴儿的修齐和毅鹏,填补那段时期的空缺,帮忙抚养他们长大。他们每晚在总统府吃完晚餐后,会带着小孩散步。他不是一个放纵孙子的祖父,但他是非常疼爱他们的祖父。有一张照片是爸爸和四个孙子一起拍的,当时孙子们都还小,他们一起在斯里淡马锡官邸前的花园吹着泡泡。

    我患淋巴癌接受化疗期间,当时在菲律宾做官式访问的爸爸特地拨电给我。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国事·结果,他只是想告诉我,他安排把一些榴裢送过来。

    他想确保我接受治疗期间,得到足够的营养。

总理收到内阁资政的信

    爸爸很高兴自己的三个孩子个个都成了成功且负责任的人,通过我们不同的方式为社会做出贡献。我接任总理的数月后,他用了内阁资政(Minister Mentor)的信笺写了一封信给我。我想,那是我唯一一次收到他以内阁资政信笺发给我的信。里头写着:“这是我2005年的圣诞卡和新年卡的样本。在总统府宣誓就职之后拍下的照片,记录了找人生中非常有意义的一个夜晚。你有什么要修改,或有什么评语吗?”那张照片里,我与他握手,我成了新任总理,我也祝贺他成为内阁资政,而见证的是纳丹总统。自然的,我回说我赞同,也没有要修改的部分。他为儿子感到骄傲,但他和什常一样,还是要按照正确的方式办事。

    即使到了晚年,他还是不断教导我们有关人生的道理。看着他与妈妈一起变老,我们也学到一些事。对他而言,她就是全世界,他对她也是如此。他们因彼此的陪伴而快乐。妈妈在2003年中风后,他照顾她直到她恢复健康,并鼓励她继续运动,保持活跃,并继续偕同一起出国。他甚至学习如何用传统的血压计和听诊器,测量她的血压,而且每人都严格遵守规定,测量血压两次,然后电邮向她的医生汇报。他会跟她说:“人生就是无小境的调整。随着你年华老去,你就调适自己。想想看,我们有多幸运,以及我们可能落入的糟糕情况。我们总要看事情光明的一面。”

    妈妈五年前病逝对他是一人打击。但他们的合照陪伴他,并提醒他,他们两人共处63年的快乐时光。

    很多年来,显扬的一个惯例是在我们父母亲过生日时,到他家一起聚会、吃晚餐。爸爸90岁生日时,我们照常惬意地吃了顿饭。我当时在餐桌前拍照,爸爸的笑容很灿烂。

    我决定沉浸正当下的那一刻,没有急着要拿起相机,拍下那一幕。所以,我没有那张照片,但那是一个永恒的记忆。

生命短暂健康充实更美好

    我在准备着今天要说的话时,回想起他曾对着一群医生所做过有关老去和死亡的演讲……我43年前,一定是有读过这篇演讲稿,而对它留下了很深的印象,让我事隔40年都还记得,又或许是因为我自己也正在老去,所以会记起很久以前的事。

    我很欣喜地重新渎过一遍。他当时取的题目是‘生命若是短暂、健康和充实的,就更美好’。我只想分享其中一句话:生命最好是短暂、健康和充实的,而不是漫长、不健康和凄凉的。我们都会死亡。我希望自己的是无痛的。就如戴高乐(deGaulle)所说:‘不要惧怕,连戴高乐都得死,’,而他真的死了。”

    爸爸的生命很长,也很充实。他一直都很健康、活跃,也精力允沛,直到他很老的时候。他曾经说过,生命是一场马拉松,不是短跑。爸爸的马拉松跑完了。他安详地离开了。他在我们的生命中及心里留下了很大一个缺口。但是,他的价值观,他的爱,他说过的话,这些都会与我们同在,启发我们,并长久久地继续存留在我们心里。

    永别了,请您安息,爸爸。”


李显扬:爸爸适时引导又随时退後 凭个人努力寻人生路

    我们为爸爸和他的一切成就感到无比自豪,但是我们宁愿凭自己的努力,找寻自己的人生道路,这或许是我们家的遗传。我相信爸爸也是要我们如此。

    我父亲出世时,新加坡还是英国的殖民地,总督府仍然飘着海峡殖民地旗帜,人们还高唱着“天佑吾王”。爸爸出生时被取名“哈里”,但他很快觉得那不能反映他是新加坡之子的身分。当爸爸最小的弟弟祥耀在1933年出世时,年仅10岁的爸爸就说服父母不要给初生的小弟取洋名。才10岁时,爸爸就已经在家中取得胜利。

    当显龙、玮玲和我出生时,爸爸只为我们取华文名,由于当时还没有用汉沿拼音,爸爸以威氏拼音法(Wade Giles Romanisation)拼出我们的英文名。

    爸妈为他们的长子取名显龙,寓意“显赫的龙”(illustrious dragon),那是适合男孩又吉祥的名字,特别是他生于龙年。

    他们为我姐姐取名玮玲,有“美玉叮铃怍响”的意思。我猜妈妈认为那是适合女儿又够女性化的名字,尽管这个名字完全没有束缚玲的发展。

    至于我,他们选了显扬。“扬”来自“赞扬”或“表扬”,我的名字其实有更深远的文学根源,取自《三字经》。“扬名声,显父母”,简单来说,就是为父母带来荣耀。

不随意提起或炫耀关系

    我相信很多新加坡人出国时会不时听到一些赞美新加坡在过去50年脱胎换骨、出现巨大蜕变的话,这些美言通常也会肯定李光耀对新加坡发展所扮演的角色。当我听到这些赞语时,我通常点头表示同意,但个会表明我的身分,我只是保持沉默。我会说:‘是啊,是很不平凡的路程。’像这类有感而发的赞语最真实相发自内心。对方在不知道我的家庭关系的情况下发出这样的赞语,听了总是更为欣然。可惜的是,随着我的公众形象逐渐显露,就很难再隐藏我是李光耀儿子的身分。

    我教导我的孩子不要随意提起或炫耀与祖父的关系,他们必须以自己的价值和努力在世界上取得成功。我建议他们在被询及是否与李光耀有亲戚关系时,不妨回答说自己的姓氏拼法是Li,李光耀的却是Lee。Li是世界上最普遍的华人姓氏。

    我所提议的回应方式,并不是要误导或困惑他人,只是出于一种希望凭个人努力取得赏识和肯定的欲望,而不是因为有特殊关系。

    爸爸,感谢你成为找生命中一个很特殊的父亲,总在我的人生路上适时引导、辅导,给予我忠告,同时又愿意随时退后一步,让我找到自己的羽翼,开展自己的道路。

    爸爸,说再见太难。你的工作已经完成,理应好好休息。我和我的家人无论做什么,都会继续以各自的方式向您表示敬意,把您铭记在心。”

李玮玲:从爸爸身上学到毫不犹豫为公理而战

    妈妈在2010年10月去肚后,爸爸的健康迅速衰退。过去五年是一段充满挑战的日子,但爸爸一如既往地坚持着,尽可能让自己像以前一样,正常地度过生命中的每一天。

    三年前,他罹患帕金森症,严重局限了他的行动能力,无论是站立或行走都有巨大困难。但他拒绝使用轮倚,甚至不愿用拐杖。他会在护卫的协助下行走。

    爸爸受连番打嗝困扰,这个情况只能靠会引起副作用的药物控制。除了频密地打嗝,他吞食固体和流体食物的能力也受影响,但这个问题对年长者而言,并不罕见。

举步维艰仍拒使用电梯

    爸爸曾上网搜寻资料,尝试了多种非正统的打嗝疗法。例如,他有一次用兔皮和鸡毛诱使自己打喷嚏。虽然打喷嚏有时能阻止打嗝,但并非常常奏效。爸爸也尝试减少进食,因为觉得可能是自己吃得太多而导致打嗝,他因此瘦了许多,看上去消瘦又憔悴。

    爸爸固执又坚毅。他在家时坚持从阳台走下楼梯到停车间。何晶在家里装了一部电梯,这样爸爸就无需上下楼梯。但是,当他的意识清晰时,就算他得在三名护卫的协助下走下楼梯,而且每一步都举步维艰,他仍拒绝使用电梯。

    护卫是爸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,过去五年更是如此。他们无微不至地照顾他,超越了各自应尽的职责范围。

照顾父母晚年没遗憾

    15年前有一次,父亲告诉我:‘你继续单身的话,我和妈妈应该会感到开心,因为这样我们老了你就能照顾我们。但是,你将会限孤独。还有,你继承了我的性格,它们太过明显了,对你来说是不利的。’

    爸爸,我知道你想看到我结婚生子,但是我没有遗憾,能在你和妈妈晚年时候照顾你们,我没有遗憾。

    我从爸爸身上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课是什么?

    那就是不要因为他人比你弱势,或来自一个较低的社会地位,就随意对待他。而且,如果我有能力阻止欺凌的行为,就绝不会允许他人这么做。如果我看到一个人被他的上司不公平地对待,我会毫无犹豫地挺身而出。我和找父亲一样生性好斗,我愿意为了一个公正的理由而战。

    今早,我看到女佣在整理饭桌时,把爸爸的椅子移开,靠墙壁放着。它是一个锥心的提醒一一这次的道别是永久的。

    过去一周,我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,但是看着一幕幕超出预期的情景,我几乎崩溃。但是我不能这么做,因为我是一名客家女。

    永别了爸爸,我会想念您的。安息吧。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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